李阿姨的钩针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银线，毛线团咕噜噜滚到沙发底下。
她弯腰去捡的时候，后腰咔吧响了一声。
"哎呦我的老腰！"她龇牙咧嘴地嘟囔，手里的半成品马蹄莲跟着抖了三抖。这已经是今晚第七次拆了重来，花瓣边缘的镂空总是不够精致。
隔壁张奶奶端着保温杯来串门，看见茶几上堆着的毛线就乐了："你这花儿织得比真花还费劲，图啥呢？"李阿姨头都不抬，手指飞快地勾着线："你懂啥，这叫艺术！"棉线在她指间绕来绕去，活像条不听话的小蛇。那朵马蹄莲渐渐有了模样，花瓣薄得能透光，花蕊嫩黄配浅绿，跟早市卖的鲜切花似的。
王姐来送新买的珍珠时，正赶上李阿姨在跟玫瑰花瓣较劲。大红毛线缠在钩针上，卷边的弧度总是不对。"这玩意儿比伺候儿媳妇还难！"李阿姨气得直哼哼。王姐凑近一看乐出声："你这不是织花，是在绣嫁妆吧？"两人笑作一团，茶几上的半成品玫瑰被阳光照着，红得跟过年灯笼一个色儿。
钩织这手艺在老年大学可火了。据说最早是宋朝的绣娘发明的，那会儿叫"勾编"，宫里娘娘们的帕子都这么来的。现在倒好，小区活动室天天坐满人，七八个老太太围成一圈，手里的钩针上下翻飞。李阿姨最得意的作品是那支缀着珍珠的马蹄莲，露珠要掉不滴的，逼真得能招蜜蜂。
张奶奶染了头红发来显摆那天，正巧看见李阿姨在拆第三朵玫瑰。"又返工？你这劲儿要是用在找老伴上，早成了！"李阿姨白她一眼："少管闲事，我这叫精益求精。"她手指头磨出茧子了，可花瓣的卷边终于有了自然弧度，像真玫瑰被风吹过的样子。
社区办手工艺品比赛，李阿姨那束花往展台上一放，评委的眼都直了。马蹄莲的叶脉是用深浅绿毛线混织的，远看跟淋过雨似的。有个小姑娘蹲在展台前看了半天，突然伸手想摸那滴"露珠"，发现是珍珠时"哇"地叫出声。李阿姨在旁边偷着乐，心想这半个月的夜没白熬。
比赛结束那天下了雨，得奖的花束摆在李阿姨家电视柜上。真花早蔫了，这毛线织的倒越发精神。王姐来喝茶时盯着花看个不停："怪事，越看越觉得它在长个儿。"李阿姨慢悠悠钩着新作品，这次是朵向日葵。线团在竹篮里滚来滚去，阳光透过窗帘照在未完成的花盘上，金灿灿的像是能榨出油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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