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子衿和父亲匆匆赶到禹城,看到的却是姐姐子佩冰冷的尸体。
他们说姐姐在西郊墨园赏花,却失足跌落园中池塘,溺水而亡。
子衿跟姐姐感情极好,实在难以接受这样残酷的诀别。她双手捂脸,放声痛哭。
直到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,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:“子佩心善,见不得你这样为她伤心。”
子衿抬脸,只见姐夫嗣音脸上已是疲惫不堪,双眼更是布满红丝,却还强撑精神安慰她。
子佩过门不过一年,跟嗣音夫妻感情极好。子衿知道,痛失挚爱,嗣音的痛苦不会比自己少。
丧礼办得很隆重,大小事务都是嗣音亲自操办,看得出他很爱子佩。这样子衿心里多少安慰些。
母亲早亡,父亲又常忙于医馆的事,子衿姐妹俩相伴长大,感情自然深厚。
不过姐妹俩性格迥异,子佩素来喜静,爱丹青墨画。子衿爱折腾,好医学,继承了父亲的衣钵。
子衿还曾在姐姐面前大放豪言,将来定成为一代名医悬壶济世。子佩盈盈一笑:“姐姐相信你可以的。”
一年前,姐姐远嫁禹城。子衿即便不舍,却也开心姐姐能找到相伴一生的人。
当时她还跟姐姐约定,空了一定去禹城看她。
没想到如今再见已是死别。
02
因为要料理姐姐后事,子衿跟父亲就暂留禹城,居住在嗣音府中。
嗣音只要得空,便常陪岳父聊天下棋,也与子衿多有闲谈。
“她喜欢画画,笔下的鸟儿最是灵动,仿佛要从画中飞出一般。我曾答应过她,有日要带她寄情山水,周游天下。如今,她却食言了。”谈起子佩,嗣音眉眼里都是心疼。
他高高绾着冠发,微仰着头看停在梅树上的鸟儿,挺拔的鼻梁划出完美的弧度。看得子衿不禁失了神,心里猛地漏了一拍。
这样的人,真会害姐姐吗?
其实,子衿怀疑姐姐的死根本不是意外。她去过失事现场,池塘边种了一圈马蹄莲。姐姐是爱花之人,断不会为了赏景践踏这些花草,也就不可能主动走到池边导致落水。
唯一的可能,就是姐姐受到什么威胁或跟人起了争执,慌乱之中才会意外落水。
两人出游,为何中途嗣音无故离场,只留下姐姐一人?最先发现姐姐落水的亦是嗣音,却无旁人证明。种种迹象都不得不让子衿将他列为首要怀疑对象。
至于杀人动机,子衿暂时还没弄清楚。
奇怪的是,姐姐出事之后,嗣音曾几次探听过他们家祖传的天仙丸秘方。
这个方子对治疗五癫有奇效,但祖上早有规定,秘方只传嫡系。所以,嗣音也问不到什么。
只是,嗣音又不行医,他要这秘方,究竟是为了什么?这一切都疑云重重。
如今死无对证,子衿知道要查清真相还得另寻机会。
03
又过了一阵子,子衿去给父亲买爱吃的桂花糕,结果遇到有人癫痫发作。
那男子躺倒在地上,全身抽搐,牙关紧闭,面色青紫,吓人得很。
来不及想太多,子衿蹲到男子身边,试图扒开他的嘴巴。无奈力气过小,怎么都扒不开,她急得大喊人来帮忙。
这男子情况看起来危急得很,万一死了,家人追究个施救不当,给讹上了怎么办?大家纷纷往后退多两步,哪还敢上前帮忙。
突然,有人扒开人群冲了过来,按照子衿的指示把患病男子嘴巴扒开,偏头清理了他口中秽物。
随后,子衿点压男子的人中、颌骨、足三里三个穴位。待他症状缓解后,她又从香囊中取出一颗药丸,让男子服下。
好在施救及时,男子缓了过来。
“谢谢。是你?姐夫!”子衿大舒一口气,抬头道谢才发现给自己搭手的居然是嗣音。
“没想到你医术竟如此了得。”嗣音眼角微微弯了弯,笑着把眼光移到子衿身上,忽地伸手把她的披风拢了拢,遮住她的手。
为了方便救人,子衿把袖子卷起来,竟没留意到手臂都露出了一大截。
子衿反应过来,脸蹭的热了红了,她心里闪过一丝异样。
之后,嗣音往子衿和岳父那里,送了不少自己珍藏的名贵药材,说这些药材到了医者手中才能用得其所。
他还特意为子衿打造了一个轻便的药箱,方便她平时出诊。
嗣音突如其来的殷勤,让子衿心生不安,总觉得这里头没那么简单。
之后不知怎的,子衿救治癫痫病人的事情很快传扬开来,都说她年纪轻轻居然能治五癫之症,简直就是神医。
这事还引起了言王府的注意。那日,言王爷癫痫发作,他们派人请子衿即刻过府治病,而引荐人是嗣音。
04
子衿来禹城虽时间不长,但也听说这言王爷贪婪好色,整日流连花丛,还仗着权势强抢民女。
无奈他身份尊贵,加上官官相护,被欺负的平头百姓根本奈何不了他,只能自认倒霉。
让子衿去给这种人治病,她当然不愿意。可王爷的人哪里肯轻易放过,刀刃亮相,威逼子衿。
嗣音见状,不仅不出言维护,还帮着游说:“子衿,医者父母心,你怎能忍心坐视不管。再说,言王爷仁德宽厚,要你治好了他,肯定会助你施展抱负,将来在这禹城也可大有作为,造福百姓。”
子衿愣住,没想到嗣音竟满口胡诌,说出此等昧良心的话。
联系前后发生的事儿,子衿心中笃定,嗣音探听他们家的药方就是为了攀附权贵。极有可能他为这个药方跟姐姐起了争执,甚至害了姐姐性命。
骑虎难下,子衿知道若不答应他们,只怕自己和父亲很难安全离开禹城。无奈,她只好应下。
匆匆赶到,这次言王爷发作时间较短,下人也懂得用勺子压舌避免其受伤,人到无性命之虞。
子衿即以穴位针灸缓解其症状,遂用猪卵,天仙子,牛黄,鲤鱼胆,桂心五味入药治疗。果然,言王爷很快精神见爽。
子衿本想赶紧带父亲离开这是非之地,不料言王爷竟派兵把守府外,表面上说是保护他们,实则监视。如果子衿不根治好他的病,妄想离开。
子衿只能答应继续为言王爷治疗。半月下来,言王爷身子渐好,也没有再发作。
言王爷大为高兴,赏赐了不少财物给子衿。至于嗣音这个引荐人,自然也得到王爷的赏识,不仅他手里的生意得了照拂,还成了王爷府的门客,常伴左右。
05
嗣音跟子衿说过两日要跟言王爷出游,让她备好药物,届时一同出行。
看着嗣音近来春风得意的样子,子衿很是不齿。这狐狸尾巴终究还是露了出来。
之前他假意惺惺,如今却帮着外人将她和父亲困在禹城,嗣音这狼子野心实在让人作呕。子衿只怜姐姐当初识人不清,遭受蒙蔽。
要是孤家寡人,子衿才不会畏惧强权,大不了一死。可父亲已年迈,子衿不想他客死异乡,唯有见机行事,伺机谋求出路。
到了出游那天,言王爷兴致很高,他先是去梨清园看了大戏,接着在众人拥簇下去了新开的仙居楼喝酒。
子衿冷眼在一旁候着,听那班纨绔子弟使出浑身解数,曲意逢迎那位王爷。
当然,嗣音也是其中一个。他低眉顺目,就连伺候王爷喝汤药都是他自己来,全然不是子衿曾经认识的那个向往洒意江湖,颇有抱负的姐夫。
天下熙熙皆为利为私,看来这就是人性。
出酒楼时已是晚间,众人醉意也有五六分了。没想到言王爷还执意要去游江。
“王爷,夜寒露重,您的身子不适宜吹冷风,还是赶紧回府休息为好。”作为大夫,子衿不得不出声制止。
王爷脸色已开始红转白,额头冒虚汗,如果再继续下去,怕是要发作。
“王爷,您还是听大夫的话吧。来日方长,以后有的是机会。”见子衿出声,嗣音也知要真有事,那他们俩都脱不了干系,只得出言附和。
“混账,本王的身体自己知道。”言王爷酒意已浮,听见他们一个劲儿提起自己的病烦躁得很,骂骂咧咧让他们滚一边去。
子衿和嗣音还想制止,却惹得言王爷更为恼怒,下命令让两人就在岸边候着,不用上船了。
今夜他可是约了凤栖阁的头牌姑娘游江,言王爷自然不会放过亲近温香软玉的机会。
06
谁知,还真出事了。
游船少不了美酒助兴,言王爷又喝了不少,整个人忽地狂躁起来,摇摇晃晃说要去船尾吹风。
谁知一个趔趄,言王爷失足掉入江中。他双臂慌乱地拍水,无奈水流湍急,很快人便没入水中,被冲到离游船很远的地方。
待大家反应过来,惊慌失措下水救人,为时已晚。岸上的嗣音见此情形急得大喊,却也无能为力。
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,再等船靠岸,子衿医术再高也回天乏术。
谁都看到这是意外,自然无可追究。
言王爷已死,子衿也再无理由留在禹城。很快,嗣音便安排她和岳父离开。
在东城门道别的时候,子衿父亲劝嗣音:“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。要万一有人起疑心,你独自在这里可就危险了。”
嗣音和子衿对视一笑,解释道:“岳父大人,现在我可不能走。这一下子我们都不见了,更惹人怀疑。待我这边安顿妥当,自会去寻你们。”
马车渐远,身着的白衣嗣音形影越来越小,却如琼枝一树般挺拔在子衿心中。幸好,她没有误会这个有情有义的姐夫。
一开始,子衿是真怀疑过嗣音,但常见他拿着姐姐画像睹物思人,脸上那般落寞神伤不像是演出来的。
尤其在子衿救人之后,嗣音更加紧张天仙丸药方,尤其